在面馆里挑着吃了几根面条,听了景容温柔的劝说,滕展云终于下定决心返回滕寓。
黄包车在门口停下,滕展云甚至还想再多停留片刻,付了钱,他蹙着眉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室内。
“展云,滕老爷也是为你好……他就你这么一个独子,还不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家业……他上了年纪,你就别太和他计较……”
景容的话没什么力度,却句句为滕展云着想,也有意为他们父子说合。
滕展云被景容说动了,或许真的不能再执拗下去,所谓“家和万事兴”,他定了定神,推门而入。
一阵轻快的笑声,极为悦耳。
又是女人!滕礼信这个老色鬼就喜欢玩年轻女人!滕展云呕着气,连看都不看,转身直奔二楼。
“展云哥哥!”
滕展云被这个声音吸引住,不禁转过头望去:一个圆圆脸的女孩笑意盈盈地看着他。这张脸看起来非常熟悉,但是又记不起来是什么人,滕展云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,突然想起这就是那个喝醉的雨夜他见到的那个滕老爷的“客人”!
“展云哥哥,你不记得我了呀?”女孩儿失望地看着滕展云,嘴角下垂,神情落寞。
滕展云觉得这个称呼十分不中听,他不想和无关的女人扯上关系,转身准备离开。
“我……我是澄溪啊!”女孩儿急急忙忙表明身份,“你忘了和我的约定了么?”
澄溪?!陆澄溪?!
滕展云几乎快忘了这个名字,他惊喜万状,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:“澄溪?你回国了?”
这个名叫“澄溪”的女孩儿轻快地上前,露出可人的笑容:“是啊,展云哥哥,十二年之约到了呢!”
是的,十二年之约,滕展云几乎快忘了少年时曾经和一个小女孩儿有过的约定,十二年,那是多么漫长的岁月,原来真的有人不曾忘记。
滕展云坐在沙发里,认真地听着陆澄溪的过去这些年发生的故事,她时而露出俏皮的笑容,时而可爱地吐舌头,活泼如当年。
陆澄溪比滕展云小四岁,是现在上海警察局局长陆光明的小女儿。二十多年前,陆局长还是警长的时候,滕展云时常被滕礼信带着出入陆家,和陆澄溪认识的时间几乎和她的年龄一样长。十二年前,只有十岁的陆澄溪被陆局长送往英格兰留学,依依惜别之际,陆澄溪和滕展云约定十二年之后在上海再相见。
“你这小丫头长大了!那天真是没认出来!”在滕展云的记忆中,陆澄溪不过是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儿,完全和面前这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公主对不上号,“你回来也没和我打声招呼,还当不当我是你青梅竹马的小情人!”
听到“青梅竹马的小情人”,陆澄溪红了脸:“展云哥哥最讨厌了,总爱拿人家开玩笑!”
“说吧,要我带你去哪里玩?上海我可熟了,南京路上每一家餐馆和酒吧我都去过,当你的免费导游,包你满意!”滕展云所言非虚,只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美琼那家名叫“蔷薇之夜”的歌厅,因为熟悉、恣意的环境,因为风情万种的美琼姐,因为红颜知己景容,因为那个新来的——妍音。
陆澄溪懊恼地垂下头:“今天我是偷偷溜出来的……马上就要回去了……”
“溜出来?”滕展云皱眉,“你都二十几岁了,陆局长还怕你迷路回不了家?”
陆澄溪拼命摇着头:“不是不是,是爸爸今天要请少佐的翻译吃饭啦!”
即使滕展云不谙时事,也知道这是免不了的应酬:“那我开车送你回去,顺便混顿饭吃。”
“什么呀!”陆澄溪见滕展云完全误会自己的意思,急得脸更红了,“我爸爸是要给我介绍——介绍男朋友——”
相亲?这点滕展云倒是疏忽了。
陆光明有两个女儿,大女儿澄澜嫁给了领事馆的官员,如今又打算把小女儿澄溪介绍给少佐,目的相当明确。
“少佐的翻译都是老头子吧?”滕展云一脸严肃。
陆澄溪听到滕展云的话,莫名其妙地摇头:“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呀,我没有见过,怎么啦?”
滕展云嗤笑道:“心有余力不足的家伙,好对付。”
陆澄溪扑扇着大眼睛:“怎么对付?”
滕展云邪笑着:“你就等着过几天看好戏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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